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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风琴 #交响乐
创建者
nexklee
更新时间
2014年09月27日

歌单介绍

最初想制作的是Leonard Bernstein指挥Bruckne Symphony汇总,但Bernstein很少指挥老布的交响曲,未能成集。于是就把我听过有所触动的一部分,主要是那些非全集录制的,收集、汇总一下。一个实验,不知道是否有可听性,因为听布鲁克纳交响曲相当费体力,相信听过的知道我在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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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一篇经典老文:天音壮丽——安东·布鲁克纳的生平与创作

同弗朗兹·舒伯特一样,安东·布鲁克纳也出身于奥地利的一个教师家庭。离林茨城不远有一个风景如画、令人惬意的村庄叫安斯费尔登,布鲁克纳的祖父约瑟夫和父亲安东把他们毕生的精力都奉献给了单调乏味的乡村教育。在那个年代,乡村教师是乡下人认为应该

世袭的一个职业,所以在1824年9月4日,当安东·布鲁克纳降生在这个地球上的时候,按照世人的见解,它不过意味着这个饱经磨难的教师家庭又有了一个继承人。像一个世纪之前的海顿那样,布鲁克纳年仅4岁就显示出不容质疑的音乐天赋,能用一支小小的小提琴奏出简单明了的旋律,人们也“常常听到他哼唱或用口哨吹出不知是什么的曲调。

上学后,这个孩子表现出对所有的课程都很不喜欢,除了音乐——那一个小时对他来说充满了抵御不住的诱惑。当然,他也因为所有其他科目的成绩差而少不了挨揍。

作为一项传统,乡村教师要在村子的教堂里演奏管风琴,布鲁克纳的父亲也不例外。毫无疑问地,由于父亲的指导,小安东10岁时已能很熟练地弹奏管风琴,并引起了邻村一位很不错的乐师的注意。此人名叫魏斯,是布鲁克纳家的一个亲戚。在他的指导下,小安东认真接受了两年的音乐理论和管风琴演奏的教育。他甚至写了一些管风琴前奏曲。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前奏曲已经显示出自由表述的特点。这一特点在他随后数十年的音乐理论学习期间曾被抛弃,直到他成为一名成熟的交响曲作家之后才又毫发无损地卷土重来。

老布鲁克纳于1837年去世,丢下了11个孩子(安东是老大)。家境的恶化使母亲不得不接受圣弗洛里安教会音乐学校提供的庇护条件,奉献出自己的天才长子去作该校的童声歌手。小安东在这可塑性很强的4年中,学习了管风琴、钢琴和小提琴的演奏,掌握了音乐理论的要素。这4年对他的性格和音乐风格的形成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简言之,就是一种极度热忱的宗教虔诚,无论任何一种后来的影响都无法将其动摇。多年后,在他的交响曲的那些丰碑似的首乐章和末乐章里,即使当他的矛盾痛苦和复杂的宗教感情达到最剧烈程度宣泄的时候,也总会有一种纯真的对天诉求,通过质朴的长号合奏突然而至,反映出他早年在圣弗洛里安教会学校时所受到的宗教影响,即一种对天主无保留的虔诚与热情。

不过,这个男孩儿此时还不会想到把音乐当作终身的职业。他的父亲是一名教师,所以他也必须成为一名教师。为了达到这一目标,他除了狂热地学习音乐以外,也只好硬着头皮研习其他科目,最后总算进入了林茨的教师预备学校。

虽然在那里只学了短短的10个月,但再虔诚的孩子也不会被教得像年轻的布鲁克纳那样拥有一颗如此充满人性的灵魂。17岁那年,他通过了一次教职考试,然后奔赴他的教师生涯的第一站——被世人遗忘的山村温特哈格。在那里,他作为乡村助理教师和管风琴师,每月的工资是可怜的两个基尔德(不到80美分)。他的份内事还包括在课余时到田里帮助干活儿,以及同女仆一起做早饭。

尽管条件很差,但这个小伙子似乎并不是完全不快乐,因为他发现村民们对他都很友善。

乡间生活和民间舞蹈给他带来了特别的欢乐,使他有机会创作一种新鲜而迷人的音乐。青年布鲁克纳愉快地投身到这充满欢乐的乡间生活中来,在舞会上拉小提琴伴奏,贪婪地吸收着那些节奏感很强的民间曲调,并在多年后用他的神来之笔将其转化为交响曲中的活力四溅、风趣幽默的谐谑曲乐章。

乡村教堂举行圣事的古风遗韵经常被这位新来的管风琴师所打断,因为他明显偏爱使用一些富于戏剧性的和声,而且自禁不住,每每让村民们听得瞠目结舌。这情景很像伟大的巴赫当年所做的那样——曾因为在教堂作圣事中突发奇想地插入离经叛道的调式而遭到官方的谴责。

不过,布鲁克纳的音乐天才却是连最无知的村民也都感受到了,因为这样的话竟然直接出自于一位安斯费尔登的老村民之口:“没错,布鲁克纳那小子真是个好邪了门儿的音乐家!”但此话刚一出口,他又想到作老师的种种不好,便改口说:“不过,我可不想让我的儿子当老师。不会的,先生!当鞋匠都比当老师好得多!”

有一天,布鲁克纳由于心不在焉而忘了去田里帮助仆人干农活儿,并因此受罚,被调到一个更小的村庄克朗斯多夫当老师。

这位老师的降级后来被证明是因祸得福,反而促进了这位音乐家的成长。因为这个小村庄距离两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城镇恩斯和施泰尔只有1小时的路程。施泰尔以其优秀的管风琴而闻名,很快便成为青年布鲁克纳频繁朝拜的地方。在恩斯则居住着奥地利著名的管风琴大师冯·扎内蒂,他现在成了布鲁克纳的新任乐理教师。布鲁克纳在这一时期创作的所有作品都具有教堂应景音乐适度、温和的特点。

面对高深的理论,这名热心的学生完全虚下心来,很乐意无保留地遵从音乐里的那些所谓的规则。无穷的彻底性,这条通向完美的唯一途径,成为他孜孜以求的奋斗目标。一时如此信赖既定的理论,致使他竟然允许学院派的那套陈规旧习长年压抑着自己,任其完全埋没自己的天才。

与此同时,他一直在准备参加为获取正式教师执照而设立的最终考试,并终于在1845年5月通过了这一考试,他随即被幸运地指派到圣弗洛里安任教,而那里正是他少年时代的欢乐天堂。

布鲁克纳在这一时期写了一些歌曲和钢琴小品,其中有几首的歌词和献词——如“写给我年轻爱人的美好时光”——表明他在就任圣弗洛里安的教师之后不久便邂逅了他的初恋对象、花季少女安东妮·魏尔纳。然而这段恋情在这个青年的心中只是昙花一现,因为他正

处在贪婪吸收音乐知识的兴头之上,心无旁骛。此时他在管风琴上做自由即兴发挥的才华也开始展露;这一不凡的才华使他日后令听众如痴如醉,一如贝多芬和巴赫在他之前做过的那样。

1851年,圣弗洛里安教堂管风琴师这一职位宣告空缺。布鲁克纳先前作为替补者已在这个位置上干过一段时间,此时便被正式任命担任该职务。这时他的经济状况已经明显改善,年收入达80基尔德。房租也全免。现在他又做了世界上最好的管风琴的主人,他梦寐以求的目标之一终于得以实现。成为键盘演奏大师的心愿使他养成了每天练习10小时钢琴和3小时管风琴的习惯。

1849年,布鲁克纳在圣弗洛里安创作了《d小调安魂曲》。这是他早期写的唯一一首能与他的成熟创作相提并论的作品。与此同时,他为了获得在“主要学校”任教的资格而继续修习其他课程,特别是拉丁文,并于1851年成功通过了资格考试。

1853年,他第一次旅行到维也纳。他希望这次维也纳之行能彻底打消他心中是否将音乐选为终身职业的疑虑。这一顾虑严重到甚至使他一度想彻底放弃音乐,并在事实上开始申请在林茨担任神职。他在申请信中宣称,自己为投身教会已经作了数年的准备。幸亏有人英明地劝说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并重新投入到对乐理的研究中去。从这一决心下定之日起,便开始了布鲁克纳长达数年心甘情愿的自我封闭,潜心钻研由维也纳著名音乐理论家西蒙·塞希特精心锻造的对位法。可以这样说,这个其他学业荒废的小男生安东·布鲁克纳对音乐理论课程却投入了几乎不可思议的巨大热忱,而且只有通过如此发狠的努力工作,才能驱除他在作决定时潜藏在他内心的困惑和犹豫对他的可怕折磨。

1856年1月,有人说服布鲁克纳参加了在林茨大教堂举行的竞争那里空缺的管风琴师一职的公开竞赛。他很轻松地一举夺得头奖,以其惊人的根据命题即兴演奏的能力令所有人惊叹不已。

布鲁克纳在林茨大教堂共做了12年的管风琴师,其中头几年他并没有创作原创作品,而是一门心思埋头钻研塞希特这个老学究留给他的一大堆对位难题。在整个大斋期(复活节前的40天),大教堂的管风琴是沉寂的,对布鲁克纳的天才拜服之极的鲁迪格尔主教这时便批准他去维也纳到场学习他的一些课程,而它们在一年的其他时间不得不靠函授这种收益不稳定的方法来进行。

从目击者写下的证言中,我们可以对布鲁克纳花在学习和钻研上的大量心血略有了解。他们宣称,在这位学生的宿舍里,有好几堆堆到钢琴键盘那么高的写得密密麻麻的音乐习题纸。“对那些认为这太不可思议的人来说,自有总是有理的塞希特本人写的话为证。在从布鲁克纳那里一次就收到17厚本笔头练习之后,塞希特提醒他要防止‘脑力过分紧张’。

但惟恐自己的好意劝告被学生误解,这位老师连忙又用明确的肯定安慰他说:‘我相信我从没教过比你更认真的学生。’”

布鲁克纳那些年在音乐理论方面付出的沤心沥血的努力换来的是一连串的考试(经过典型布鲁克纳式的细致准备之后,他非要参加这些考试不可)。1858年7月10日,他顺利通过塞希特出题的和声学与通奏低音考试。在他钻研过的课本中(现在成了博物馆的珍藏品),没有一页还是装订在书上的。随后在1859年8月12日,他通过了基础对位学考试;1860年4月3日通过了高级对位学考;1861年3月26日又通过了卡农和赋格考试。至此他长吁了一口气:“我觉得我就像一条刚挣脱了锁链的狗似的。”

现在,所有考试中最高级别的考试来了,不通过它布鲁克纳就没有根本的自信。他请求官方允许他将自己辛勤努力的成果提交欧洲最高级别的音乐评判机构裁定。这是个由维也纳的5名公认的音律专家组成的委员会。申请获得了批准,由布鲁克纳来选择这场“决战”

的地点。在维也纳,这种最后决定技艺是否“成熟”的考试并非不常见,其性质一般也都是千篇一律;但这次来了个不寻常的考生,使它具有了史诗般的意义。

布鲁克纳选择了在皮亚里斯特(piaristen)教堂里来进行这次关键的大考。瓦格纳若是在场的话,他恐怕会联想到由工匠歌手行会考瓦尔特的那次考试(瓦格纳当时正在酝酿《纽伦堡的名歌手》的创作)。通常短小的命题由一名评委拟就,并提交其他评委认可,可

是其中一名评委恶作剧似地把它延长了一倍,顿时把仅为对学业成果的测评的一次考试变性为对是否纯熟掌握的一次挑战。

评委会接着把命题纸条递给坐在管风琴旁正在期待着的考生布鲁克纳。他先是认真把它看了好一会儿,可是评委们却把这耽误的原因误解为他犯难了,便会心地微笑起来。

然而布鲁克纳接着便突然开始了,首先弹了一段由命题片段组成的引子,然后逐渐引向所要求的赋格本身。5位评委分明听到了一曲鲜活的对位大作,而绝非他们所期待听到的那种中规中矩贫血的科班儿毕业生赋格。它渐次展开,层层深入,愈加雄辩激昂,轰击着听众的耳鼓,并犹如跃出丛林之猛狮的怒吼,带着王者的傲慢与辉煌,令台下狡猾的五人团震惊。

“应该让他来考咱们!”一位评委激动得大叫。“我所知道的还不及他的十分之一呢。我很乐意当他的……”

接着,布鲁克纳应要求在管风琴上作即兴演奏。他弹得如此充满梦幻,致使刚才那位仁兄又大叫:“难道是咱们考他吗?嘿,他懂的比咱们五个加起来都多!”

这位评委名叫海尔贝克,他从那时起便成了布鲁克纳最真诚的音乐知己。只可惜他去世过早,未能对这位奋斗中的作曲家提供更多的帮助。

1860年,合唱协会“兴致勃勃”选举他为音乐指导。通过该协会,布鲁克纳在1861年5月12日第一次在一场音乐会上以作曲家的身份露面,演出了他的七声部合唱《万福玛利亚》。同时,他还与剧院的一位青年奥托·基茨伊尔交上了朋友,并且十分吃惊地发现,自己

诚惶诚恐学了那么多年的学院派的那一套同这位“现代派音乐”的杰出青年诠释者的实际技能比较起来,不过是儿戏罢了。于是布鲁克纳又如饥似渴地拜上了这位新老师学艺。基茨伊尔通过详细分析贝多芬的奏鸣曲,引导这位热情的弟子步入了配器法之门,还指导他

学习了瓦格纳的歌剧《坦豪瑟》的总谱,帮助他领略其中的管弦乐配器、色彩之美。这是布鲁克纳生平第一次接触一个新的音乐领域——管弦乐;之前他对这只是知其名而未闻其声。1863年,他终于确信自己已作好了单独面对音乐世界的准备,便辞别了基茨伊尔以及他多年“学徒期”的最后一年。

这漫长的准备期在众多天才人物的生平中也许是绝无仅有的,至少在西方文明中是如此。

试问:有哪位伟大的艺术家像布鲁克纳那样,年近中年还那样单纯地虚怀若谷,谦卑地埋头于某位“律法导师”布置的一大堆陈旧音律教条的习题之中,比任何学生都更加拼命地刻苦钻研呢?恐怕没有。布鲁克纳的这种虚心和缺乏自信在精神分析盛行的当今会立刻被

冠以“自卑综合症患者”的标签,其习题纸也会被举例为表现出“自卑情节”的绝好样品。不过,我们知道,布鲁克纳长年过着教会的生活,他的语言是宗教的语言,他的心态是天国的心态。鉴于此,说他的心理准备期不得不有别于其他交响曲作家,正如大教堂的构筑不同于宫殿或别墅的构筑那样,这难道不是很符合逻辑吗?

简言之,若没有那些年枯燥单调的钻研,——被人错误地认为是“白白耽误了”——,布鲁克纳宏大的交响曲构筑观大概不可能形成。

人们关注布鲁克纳同瓦格纳在精神上相通的意义之一来自于这样一个事实:前者在1863年创作的《g小调序曲》同后者写的仍不为人所知的《火魔》(Feuerzauber)很相似。这并非由于两位大师互相抄袭了对方,而是因为独特的天性促使这两位巨人肩并肩站在了同一个时代使然。卓越事件发生的历史偶然性常会使并列两方中的一方的才能得到承认,而另一方的却被抹杀。这两位巨人都表现了史诗般的东西,但瓦格纳在交响曲领域的无奈同布鲁克纳在歌剧方面的无能同样臭名昭著。历史将不得不把这两位作曲家视为在精神上同源,但在成就上却是互补。《坦豪瑟》的音乐把一曲真正的“独立宣言”吹进了布鲁克纳的耳廓和心田。由此,他迄

今还从未谋面的瓦格纳,仅凭这心灵上的稍一点拨,便使布鲁克纳获得了解放,冲决他一发不可收拾的思绪之闸。新生后的布鲁克纳所作的第一次努力,便是他光荣的《D大调弥撒曲》的诞生,世间从此又多了一阕宗教音乐巨作,其深度和壮丽或许为同类音乐的其他作品所无法比拟。说它被《坦豪瑟》启迪了灵感也未尝不可,然而它绝非是《坦豪瑟》的学舌之物。有人说其中许多优美段落为瓦格纳风格是不实之辞,因为它们根本就“无章可循”:比如该弥撒开始的“柔板”,据说是建立在“爱之死”的主题之上,可事实上瓦格纳的《特里斯坦》是在此一年之后才首次公演的;也有人说这一段音乐像《帕西法尔》的尾声鸽子栖息时的音乐,但事实上《帕西法尔》的首演是19年以后的事情。还有人说它源自瓦格纳乐剧《指环》中的“天神降临”和“矛动机”,殊不知《指环》是在12年以后才在拜罗伊特上演的。因此,与其说这些凭空想像的接近之处是瓦格纳风格的,还不如说它们是当时正在音乐中崛起的新史诗精神的先驱。

《D大调弥撒曲》的创作只用了3个月的时间。1864年11月20日在林茨大教堂举行了它的首演。鲁迪格尔主教在事后这样说:“在那首弥撒的演出过程中,我被它分心分得无法祷告。”这部杰作给人留下的印象实在深刻,不久它又应公众的普遍要求在一场音乐会上演了一遍,并获得极大成功。维也纳各报都自豪地报道了布鲁克纳的这次成功,因为这对该城的音乐学院——维也纳音乐学院——是一次很好的广告宣传,而布鲁克纳曾是该音乐学院“最优秀的学生之一”。

深受这次成功的鼓舞,布鲁克纳马上着手创作他的第一首交响曲。那一年(1865年)的5月15日已经定好要举行19世纪最伟大的音乐盛事——在慕尼黑首次上演瓦格纳的乐剧《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布鲁克纳理所当然奔赴巴伐利亚首都去参加这次盛事,它却因为扮演伊索尔德的施诺尔夫人生病而被推迟到6月10日。布鲁克纳一咬牙决定呆在城里等着那个伟大的日子到来。此时他有幸被人介绍给瓦格纳本人。瓦格纳马上喜欢上了这个严肃而诚实的奥地利人,便邀请他到著名的瓦格纳圈子里度过了不少个夜晚。在那里,冯·彪罗成了布鲁克纳的第一位知己。布鲁克纳便很不好意思地把自己正在创作的第一首交响曲的头3个乐章拿来给这为大钢琴家过目。冯·彪罗对这部新总谱中的乐思新颖和架构恢弘深感震惊,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激动和喜悦之情传达给伟大的瓦格纳,这让布鲁克纳感到十分窘迫。而当瓦格纳亲自请求他、想看这首交响曲时,站在“大师中的大师”面前的年青作曲家竟然敬畏得鼓不起勇气拿给他看。他还不敢迈出这一步,仿佛这会亵渎神灵似的。他对瓦格纳的崇拜之情是那样天真,乃至在他面前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坐下来。因而在《特里斯坦》演出之后,瓦格纳简直成了他的上帝也就不足为怪了。然而为此布鲁克纳却注定要遭受比艺术史上其他人都多的曲解和辱骂。以后他还要写出9部宏伟的交响曲,但从此他却命中注定得不到奖赏,而只收获忽略、藐视以及精神上无度的辱骂。

1866年4月14日,布鲁克纳的首部交响曲完成了,它准备向一个充满怀疑目光的世界宣布:交响曲这一最高级的器乐形式并没有在贝多芬那里达到顶峰。然而千真万确的是,这位新崛起的大师正是从贝多芬不朽的《第五交响曲》——那座音乐古典主义的帕纳塞斯山——中汲取精神养料来哺育自己所有的交响乐产儿的。布鲁克纳的每一首交响曲都可以被描述成是踏着通天塔的级级上升;通过4乐章的逻辑顺序,它们渐次展开着作为英雄的人的内心活动的全景图。布鲁克纳的首部交响曲的第一乐章是英雄内心矛盾冲突的戏剧性展开;第二乐章“柔板”是虔诚地与上帝交流;之后回到大自然里享受生活的快乐(第三乐章“谐谑曲”);最后(“终曲”),英雄以不可征服的力量与决心踏上与世俗抗争的战场,消灭一切抵抗并取得最后的胜利。布鲁克纳以这样一个总体构思为他的全部交响音乐奠

定了永恒的精神基础。

从技术上讲,这部交响曲是当时最难演奏的一部,但它在1868年的首演还不是完全的失败;不仅没有,还差点成了一个奇迹,因为林茨城所能提供的最好的弦乐和铜管乐声部都在面对这部据称为“无法演奏的”总谱时,还只是“几乎束手无策”。布鲁克纳怀着极大的

热情指导了许多次排练,才总算把乐队调教得像了样,使首演至少在音乐上获得了评论家们的好评。但他们仅从这样一次演出中还几乎看不出这部作品的真正意义所在。连著名的音乐评论家汉斯利克也只是对维也纳音乐学院表示了祝贺,并以赞赏的口吻提到,他听到了一个传闻,说该院的教师队伍不久就要因为获得了布鲁克纳这个宝贝而得到扩充。

传闻很快得到了证实,尽管布鲁克纳犹豫了很久才答应。他不想放弃在林茨的那个虽清贫但稳定的职务,而跑到维也纳去担任那所著名音乐学院的理论教师,因为它不但薪水微薄,而且不稳定。但他的朋友们意识到这一教职在艺术上具有巨大优势,就力劝布鲁克纳接受它。鲁迪格尔主教也向他保证,林茨大教堂的管风琴将永远等着他。布鲁克纳这才下定决心去冒冒险,在1868年7月6日正式走马上任维也纳音乐学院教授一职。

就在这个时候,43岁的他却遭受了一次重大的精神打击:17岁的少女约瑟芬·朗同作曲家相爱,但她的父母却以他的年龄太大而拒绝了他向她的求婚。布鲁克纳一生中有过许多次对年轻姑娘的柏拉图式恋情;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他70岁时为止。他的恋爱经历和方式能为现代心理学家和精神分析学家们提供诱人的研究材料。

失恋的打击使布鲁克纳进入了漫长而残酷的受难期。他在维也纳进行的第一次创作尝试、新近创作的《f小调弥撒曲》被拒绝接受演出,理由是它“无法演唱”。此后,又有两次创作交响曲的尝试遭到了精神快要崩溃的作曲家自己的封杀;他辛酸地说它们“一无是处

。我恐怕写不出一段真正好的主题了”。沮丧的他决定暂停作曲,并跑到法国开了一圈音乐会。法国报纸对他的管风琴系列独奏会好评如潮,使全欧洲不久便响彻着布鲁克纳这个名字,公认他为“他那个时代最伟大的管风琴家”。

回到奥地利后,他感到心情好多了。1869年在林茨,他创作于1866年的《e小调弥撒曲》。在听众十足的热情下首次演出,使他经历了“一生中最光荣的一天”。

法国人关于布鲁克纳具有非凡管风琴即兴演奏才能的惊人报道激起了英国人的强烈好奇,于是出价50英镑邀请大师一星期之内在伦敦连开12场独奏会!这笔“慷慨的”费用里居然还有布鲁克纳赴英的旅费!

1871年8月2日,布鲁克纳坐在伦敦的一架管风琴前,为《主佑吾王》这一英国主题作即兴发挥。约翰·布尔这位冷漠的评论家听着这些华丽恢弘的即兴演奏,虽为之动容,但正确地指出,演奏者在诠释门德尔松的一首奏鸣曲时实在表现不佳。(门德尔松和布鲁克纳在气质、精神、风格上完全不同。——译者)。一次,一位伦敦贵妇在听完一场独奏会后,竟然通过翻译建议,布鲁克纳在下次访问英国之前学会英语!布鲁克纳从此再也没去过英国。

回到维也纳后,布鲁克纳摘下可憎的大演奏家的面具,决心自费上演那首搁置已久的《f小调弥撒》,因为他觉得它值得问世。此曲在1872年6月公演了,他花了300基尔德雇佣世界著名的维也纳爱乐乐团参加这一盛事,等于这位对位学教授8个月的工资。但是大评论家汉斯利克对这首作品只说了两句称赞的话就值得这个价钱了,尽管他也说作品中有几处让他想起了瓦格纳和贝多芬。汉斯利克,这位瓦格纳最强大和最凶狠的对头,此时大概还不会想到,这位憨厚的布鲁克纳,命中注定要从瓦格纳这位最伟大的音乐戏剧家手中,接过狠狠挨骂的班呢!瓦格纳当年在从德累斯顿卷起狂飙、一路突进到拜罗伊特的过程中,就沿途挨过汉斯利克整整40年的辱骂!没想到这位两年前还是那么谦恭的音乐学生、现在也只是维也纳音乐学院“教音乐史”的教授的布鲁克纳,这么快就引起了汉斯利克的很大“关注”。

与此同时,布鲁克纳也在创作他在伦敦时就已开始构思的一首新的交响曲。他决心把它写得从技术角度讲完全“可以演奏”,以便让那些人心已经不古的乐师们和能够决定他命运的评论家们完全接受它。信念不会让他放弃第一交响曲的庞大构架——那是他赖以“套住

他狂奔野马的四轮马车”。经过长期思考之后,他想出个不同寻常的主意:用乐队全奏在这部交响曲的较长乐章里强调普通的休止符。这一别出心裁的方法在首演前的排练过程中马上被乐师们精明的耳朵抓住,并因此给它起了个讽刺性的绰号——“休止符交响曲”,之后在维也纳它就这样为人所知了。后来,著名的布鲁克纳传记作家戈勒利希给它冠以“

上奥地利交响曲”的美称,就比“休止符交响曲”贴切多了,因为该作品的首、末乐章,尤其是“谐谑曲”的第三乐章,都弥漫着浓厚的作曲家故乡的淳朴气息和民歌韵味。不料这部交响曲再次以“无法演奏”为由被官方拒绝公演。布鲁克纳只好又从自己十分拮据的钱包里掏出405基尔德,邀请维也纳人来听他的《第二交响曲》;而这笔钱是别人放高利贷借给他的。杰出的评论家施佩德尔在报道《第二交响曲》的首演时(1873年10月26日)坦诚而言:“在这部作品里向我们讲话的可不是一般人。这是位高屋建瓴的作曲家,其众

多敌人想够还够不着呢。”汉斯利克此时还没有公开反对布鲁克纳,但已对这部交响曲的宏大构造表示看不惯,并对维也纳爱乐乐团在演奏这部“无法演奏”的总谱中所表现的“大师风范”表示赞赏。

尽管这时勃拉姆斯的《第一交响曲》还没有写完,但他已经牢牢坐稳了世界交响乐作家的头把交椅(难道他不是已被所有评论家冠以“贝多芬的继承人”的雅号了吗?)。尽管如此,宫廷乐队指挥海尔贝克在听过这首作品后还是情不自禁地对布鲁克纳这样说道:“我

敢向你保证,假如勃拉姆斯能写出这样一首交响曲的话,音乐厅非让欢呼声震塌了不可。”

布鲁克纳可不是为了赚取观众的喝彩才自掏腰包的。创作交响曲的纯粹乐趣带给他的是十足的情感宣泄,思想飞扬,还有灵魂伸张;这点能从他的《第二交响曲》刚一被维也纳爱乐乐团没商量地拒演,他便满怀热忱地开始创作《第三交响曲》之中看得出来。在创作这部交响新作的过程中,他把如何既讨得朋友欢心又平息敌人怒气的杂念完全抛到脑后,全然不顾他们说他以前的交响曲既长又难的抱怨。《第三交响曲》中有一股英雄般的豪迈和傲气贯穿其每个乐章,使之听起来很像一部巨型的《独立宣言》,所以很多人都称它为“又一部Eroica(《英雄交响曲》)”,暗示了贝多芬与布鲁克纳之间明显有相通之处。

布鲁克纳在酝酿初始便打算把他的《第三交响曲》写成一部“瓦格纳交响曲”;从他分毫不差地引用瓦格纳乐剧《尼伯龙根指环》中的片段便可清楚地看出这一点。现在他已能鼓起勇气去找瓦格纳并请他进行艺术指点了。于是他挟着他的两部新创作的交响曲来到拜罗

伊特,并幸运地赶上了瓦格纳的好脾气,受到他十分友好的接待。布鲁克纳亲笔写下了瓦格纳在审视那两部乐谱时自己的感受:“我当时就像个小学生那样盯着老师在给他改作业。他评价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作业本上的一道红勾。最后我鼓足勇气,结结巴巴地希望他能笑纳我把其中一首交响曲题献给他。因为这是我当时企盼能从这世上获得的唯一和最高的认可。”瓦格纳的回答就像天使下凡似的,成了布鲁克纳悲剧一生中极少有的幸福时刻之一 ———“我亲爱的朋友,您的题献是再适合不过的了;您的这首作品(《第三交响曲》)给我带来了最大的愉快”。

布鲁克纳接着写道:“之后,我俩又讨论了维也纳的形势,喝了啤酒,然后他把我领到花园里看他的坟墓!”俩人很显然在一起度过了一个十分愉快的下午。在随后的两天里,布鲁克纳也是在瓦格纳的汪弗里德别墅里度过的。他喝了大量的啤酒:好客的瓦格纳不断往

他的啤酒杯里倒酒并劝他喝光;为了他的来访,瓦格纳预定了整整一桶啤酒!翌日上午,喝得醉醺醺的布鲁克纳搞不清楚瓦格纳要的是自己那两首交响曲中的哪一首了。他不好意思再去找瓦格纳问,就找到昨天也在场的著名雕刻家基茨,并请他帮忙去问明白。但基茨听了这事后大笑不止,然后说,他听到瓦格纳说的是d小调和一只小号什么的。然后,——用基茨自己的话说——,“布鲁克纳猛地伸出双臂搂住我,亲吻我,并大叫:‘谢啦!亲爱的顾问先生(至今我也不明白我怎么会有了这么个头衔),多谢!我就知道大师接受的是这首d小调的!我搞清楚是哪首了,真高兴!’”可到了第二天,布鲁克纳又怀疑了,便在一张蓝纸上写了这样一句话托人捎给瓦格纳(现在成了博物馆的珍藏品):“是那首由小号引出主题的《d小调交响曲》么?——安东·布鲁克纳敬上。”同一张纸很快便

回到他手中,上面写着:“是的,是的!诚挚的问候!——瓦格纳。”从此,布鲁克纳的《第三交响曲》便有了“瓦格纳交响曲”的雅称。后来,每当瓦格纳听人提起布鲁克纳的名字,就会大叫:“啊!对,小号!”这件事的记载清楚地暗示了瓦格纳对布鲁克纳天才的尊敬;但也证明了,在汉斯利克一手遮天的维也纳,无论这位交响曲作曲家有多少让维也纳人承认他才华的机会,也都会遭受

到独捧勃拉姆斯的汉斯利克的封杀。到那时为止,布鲁克纳的作品在维也纳还得不到重视。这主要是因为,那里的音乐家还欣赏不了他的“现代”和声与充满戏剧性的管弦乐配器。当然,瓦格纳的乐剧和李斯特的交响诗在艺术领域掀起的巨大变革正在给公众的音乐欣

赏口味带来彻底的改变。音乐新时代以分成对立的两大阵营——各有其音乐家和评论家——并互相进行疯狂的个人攻击为其特征。瓦格纳追随者与瓦格纳反对者之间相互攻击时用词之恶毒为任何对立之政治派别所望尘莫及。面对难以言状的攻击谩骂,瓦格纳这头久经沙场、收放自如的雄狮能安然度过任何风暴而毫发无损;但布鲁克纳除却其乐谱和大脑以外,便只是个十分单纯和害羞的孩子了,哪里经得起人家用残酷无情的评论抨击自己的作品,三两下精神就快要崩溃了。他可没想到,人的嘴竟然能像汉斯利克一伙那样恶毒,自己仅因为得到了瓦格纳的友谊和认可就惨遭如此的谩骂。他唯一的安慰只有埋头作曲,但又没有勇气把作品拿去公演。

这时他已在创作《第四交响曲》,并给它起名“浪漫的”,于1874年11月22日完成。尽管将其形容为“浪漫的”与把贝多芬的《第六交响曲》形容为“田园的”一样贴切,但无疑,任何给它加上详细“标题”的做法都是受到瓦格纳爱好事后分析做法的影响——瓦格纳

甚至发表过一个对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如诗如画梦幻般的描述。布鲁克纳在向旁人谈起这部交响曲的构思时说过它是“浪漫的”,因此没必要再讨论它的细节是否贴切,因为这部交响曲显然有一个清晰而形象的故事要向听众讲述。它是向听众介绍布鲁克纳音乐的

一个最佳载体。当然,作曲家本人也并没有把这个标题过于认真地看待,乃至他在谈到“终曲”乐章时说过:“我在写最后一个乐章时已经把先前放入脑子里的画面忘记了。”确实,第四乐章同前三个乐章相比,无论在内容上还是精神气质上都像是另起炉灶。然而,

从纯音乐的角度来讲,这部作品却毫无疑问是连贯的,因为它的全部四个乐章都是从第一乐章的那个主要主题派生出来的。这个主题在整部作品中的发展很有逻辑性和技巧,所以直到“终曲”乐章的结束部分,它才瓜熟蒂落地自然达到高潮。从这个角度来讲,布鲁克

纳的《第四“浪漫”交响曲》也许是人类古典交响曲创作史上的最后一部形式完美之作。

此时,由于敌视他的评论家们的起劲反对,布鲁克纳的经济状况变得一塌糊涂。1875年1月,他在一封信里写道:“我在维也纳音乐学院里只是图有虚名,靠它那点微薄的工资没法生活。我只有靠一再借钱度日,否则就得挨饿。教育部长净作口头承诺,但不兑现一条诺言。若不是有几个外国人跟我学习,我早就该沿街乞讨了。我若早能想到境况会这样糟糕,当初哪怕给我座金山我也不会来维也纳了!唉……现在我要是能回到林茨我的旧岗位上该有多好啊!”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头面人物好像也跟这位自称是瓦格纳信徒的乡下佬过不去了。该院的最高领导之一在答复布鲁克纳的一份申请时这样“好心”建议他:“你应该即刻把你那些交响曲扔到垃圾堆里去。对你来说,通过把别人的作品改编成钢琴曲来挣钱是个明智得多的选择。”这同一位仁兄还以同样的“好心”口出胡言:“布鲁克纳根本

就不会弹管风琴。”

好斗的瓦格纳这时也不合时宜地跑到维也纳凑热闹(1875年春),给害羞胆怯的布鲁克纳惹来更多的麻烦。他想帮布鲁克纳,重申自己很赞赏他的作品,孰料却遭到当地音乐界对布鲁克纳更多的迫害。维也纳爱乐的指挥德索夫本来已经答应上演《“瓦格纳”交响曲》,并已经请布鲁克纳听过几次排练,这时却突然宣布——在已经准备了两个月以后——他无法在节目单上安排这首交响曲的位置。之后该乐团又把它拾了起来,但最终还是以“根本无法演奏”为由放弃了它;全团只有一名乐师反对此举。一如同遭“杀戮”的瓦格纳把满腹苦水通过汉斯·萨克斯(他当时正在创作的乐剧《纽伦堡的名歌手》中的人物)之口倾泻那样,布鲁克纳也把自己的悲剧命运深刻写入《第五交响曲》。他只能仰赖构筑自己巨石般的交响曲来自扮自演抗命英雄。他创作《第五“悲剧的”交响曲》花了两年时间,但它却命中注定要等18年之后才获得首次公演,而且地点也不是维也纳;而布鲁克纳也只能在冥间聆听它了。

1876年,瓦格纳邀请布鲁克纳去德国拜罗伊特出席《尼伯龙根指环》的首演,两位音乐巨人聚首,再次讨论了《“瓦格纳”交响曲》。作为这次见面的一个直接结果,布鲁克纳简化压缩了这部庞大的交响曲,然后再次请求维也纳爱乐演奏它,但又很快遭到拒绝。这使

作曲家深信,自己的事业仅因为受到瓦格纳的褒奖便引来维也纳爱乐乐团的残酷敌视,再求它也是枉然。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漫漫长夜中——我们在他的《第五“悲剧的”交响曲》中能感受到它——突然又出现了一线曙光:他年青时的老朋友海尔贝克现在是维也纳“音

乐之友协会”管弦乐团的指挥,这个乐团虽然不如维也纳爱乐乐团名气大,但也十分精致。他实在看不下去别人对布鲁克纳的不公正迫害了,便决定不顾评论家和同行的恼怒挺身而出,支持布鲁克纳!不幸的是,海尔贝克刚宣布完开始排练一再遭禁的《“瓦格纳”交

响曲》之后不久,便去世了。在这节骨眼上,多亏了一位政府要员——名叫戈勒利希,是著名布鲁克纳传记作者戈勒利希的父亲——干预了此事,否则《第三交响曲》又将被人从海尔贝克准备好的曲目单上划去。若真是如此,无异于对命已很苦的作曲家落井下石,非把他逼疯了不可!

《“瓦格纳”交响曲》总算是在1877年12月16日首演了,但却成了音乐史上最悲惨的日子之一。由于别的指挥家都不敢在这个场合指挥,布鲁克纳只好自己指挥乐队。开奏没多久,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发言人、音乐指导海尔姆贝格就放声大笑。马上,另一位“指导”也

跟着大笑。接着那些音乐学院的学生也学样大笑。这样一来,公众当然也就忍俊不已。很快,不少人站起来愤而退场——他们为布鲁克纳作品在维也纳这神圣的音乐之都上演竟遭到如此大的羞辱感到气愤!等到这部交响曲演奏完后,整个前排只剩下不到10个人,外加侧廊“站座”里的几个忠实听众——他们是布鲁克纳的学生,其中有古斯塔夫·马勒。他们冲向心碎了的大师——连乐队成员都已匆匆“逃离”了他——并连说祝贺的话安慰他,但没有用。在现场为数极少的知音里,还有一位叫拉蒂格的音乐出版商,他盛赞这首交响

曲,并宣布他准备冒风险出版它。布鲁克纳的《第三“瓦格纳”交响曲》就是在这样阴霾遮天的险恶环境下问世的。

在谈论这首交响曲时,汉斯利克倒是说出了个中的真实:“我听不懂这部巨人般的交响曲。”他接着说,他边听边看到“一幅幻景: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壮着胆子上前同(瓦格纳歌剧中的)女武神们搭讪,却只有被她们的马蹄碾碎的份儿”。

在此之前,通过上面提到过的那位官员戈勒利希的大力协助,维也纳大学宣布设立一个音乐教职,并把和声学和对位法纳入该校的传统课程里。尽管受到汉斯利克的坚决反对,但早在10年前就曾向该校呼吁过开设此类课程的布鲁克纳还是得到了录用。1876年4月30日,举行了有大批学生参加的开课典礼,其规模之盛大完全可以同席勒在耶拿大学开讲座的第一课相比拟。年轻一代终于开始热情地拥戴布鲁克纳的事业了。

布鲁克纳除了教几门学院课程之外(以歌德的名言作为其座右铭:“一切理论都是苍白的,惟有生活之树常青。”),还补充进他那些灵感四溢的即兴发挥。当年他弹管风琴时就以此而闻名,现在他教的这些充满启发性的课同样让他可爱的学生们听了心里暖烘烘的。

尽管汉斯利克的公开敌视给他们这位敬爱的老师造成了政治问题和生活困难,但在未来数年中,布鲁克纳在维也纳的事业还是通过维也纳大学的学生们的铁杆支持而日渐壮大,并致使评论家和音乐家对他的联合反对最终销声匿迹。10年以后,维也纳爱乐乐团迫于公众舆论的压力,也只好公演了他那部已经闻名世界的《第七交响曲》(1886年)。

由于《“瓦格纳”交响曲》遭受到如此悲惨的厄运,促使布鲁克纳花了两年时间(1878—1880)来大幅度修改《第二》、《第四》和《第五》交响曲的管弦乐配器,包括给《第四“浪漫的”交响曲》创作了一个全新的乐章,也就是现在那个著名的“狩猎谐谑曲”。不

过,他在总谱里所作的那些修改从本质上讲并不是艺术家向世俗妥协,这些交响曲原本的那些主题保持不变,只是把一些不必要的节奏与技法的复杂之处删除了。

在这期间,布鲁克纳还创作了他惟一的一首室内乐作品——《弦乐五重奏》。但就这一首室内乐作品,便让他写得那样深刻和震撼,致使听过了它的人都宣称,在整个室内乐的领域里,只有贝多芬写的最后几首弦乐四重奏能达到像它那样的精神境界。由交响乐巨匠布鲁克纳创作的这首《弦乐五重奏》具有他最优秀的交响曲中的那种恢弘和气势。

在创作主要作品的间隙,布鲁克纳为了放松紧张的神经,经常光顾维也纳的许多流光溢彩的正式舞会。一个内心总是处在悲剧性矛盾冲突的人应该在节庆和欢愉的场合里寻找平衡,这是符合心理学的。所以布鲁克纳也很爱好跳舞。

由于工作过度劳累,他犯过一次剧烈的精神崩溃,只好在1880年夏天去瑞士度假。那年8月,他在上阿默高(Oberammergau)看了一部基督受难剧,跟着就疯狂地爱上了剧中“耶路撒冷女儿”中的一位,17岁的玛丽·巴尔蒂。他在舞台后门那儿等她,介绍了一番,然后送他回家。但姑娘家里只同意两人先通通信再说。布鲁克纳与玛丽频繁通了一年的信之后,姑娘就再也不回他的信了。当时已经56岁的作曲家再次遭受了被拒入婚姻殿堂的打击。这使人不禁想到37岁的贝多芬与年仅14岁的特蕾莎·玛尔法蒂的恋情,尽管今天我们对此事已司空见惯,不再大惊小怪。布鲁克纳这次罗曼史的惟一无声的见证是一张他自己的照片,上面写着这样的赠辞:“送给我最亲爱的朋友玛丽·巴尔蒂。”

在这凄风苦雨的日子里,继《“瓦格纳”交响曲》灾难性的首演失败后,维也纳再也没人敢于或介意伸出一只手来声援《第四“浪漫的”交响曲》和《第五“悲剧的”交响曲》了。这两部交响巨作久已完成,但仍遭尘封。首演遥遥无期之际,作曲家又因患脚病而卧床

不起。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却仍能聚集巨大的精神力量来创作他伟大的《第六交响曲》。这是一部隐忍、疗伤、坚毅、充满美好憧憬、同不幸命运抗争并最后胜之的壮丽史诗般的交响曲,作曲家仿佛“心远地自偏”,一颗纯真之心早已飞向了古希腊罗马的田园诗人

与英雄时代。就在他仍忙着写《第六交响曲》的末乐章时,否极泰来,瓦格纳的铁杆信徒汉斯·李希特造访他,并被他沉睡着的《“浪漫的”交响曲》所震慑了!这位伟大指挥家立刻将它列入演出计划,并邀请作曲家来听排练。李希特自己对当时情景的回忆披露了布

鲁克纳的天真性格:“排练结束后,布鲁克纳冲向我,他脸上泛着红光,绽开着笑容,把一枚硬币塞到我手中。‘拿着,’他说,然后举起一杯啤酒祝我健康。”李希特欣然收下了这枚玛丽亚·特蕾莎女王时代的硬币,并把它永远系在了自己怀表的链子上。《第四交

响曲》在1881年2月20日首次公演,并被证明是布鲁克纳的首次巨大成功。每个乐章演奏完了之后,他都被迫出场鞠好多次躬。在同一场音乐会上,德国著名音乐家汉斯·冯·彪罗的交响诗《歌手的诅咒》则遭遇了彻底的失败。彪罗曾是瓦格纳阵营的台柱(他妻子、

李斯特的女儿柯西玛被瓦格纳插足,成了后者的妻子),现已投身汉斯利克尽力维护的勃拉姆斯阵营。他看到《第四交响曲》大获成功十分嫉妒,酸溜溜地说:“这还是德国音乐吗?”可见这时维也纳贬瓦(格纳)褒勃(拉姆斯)的风气已经开始发生变化,尽管布鲁

克纳又要开始忍受好几年来自彪罗的恶毒攻击。甚至在7年后,当德奥音乐界已经完全拜倒在布鲁克纳脚下之后,彪罗仍顽固地说:“布鲁克纳的交响曲只是一个半傻子说的非音乐的疯话。”然而到了1891年,很有耐心的布鲁克纳终于欣慰地听到了彪罗已有所悔悟并

正在力促上演布鲁克纳的《感恩赞》的好消息;这次彪罗说它是一部“很值得公演”的佳作。

1882年7月,布鲁克纳去拜罗伊特作短暂的旅行,出席瓦格纳最后一部乐剧《帕西法尔》的首演式。那几天对他来讲真是一首旖旎的田园诗。他在臂弯上搭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沿着马路散步,准备一见到瓦格纳出现时就披上他以示敬意。有人告诉他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来表示敬意,他也不听。有时他会在瓦格纳的“汪弗里德”别墅前停下脚步,久久而深情地凝视着它的窗子。每天早上他都会去拜访瓦格纳。大师都会出来迎接他,并把自己的小女儿爱娃的小手递给他,并笑着说:“这是你的新娘,布鲁克纳先生!”然后瓦格纳会哀

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并对当代音乐的现状深表失望,叫道:“我只知道一个人能与贝多芬相比——他就是布鲁克纳!”一天晚上,上了年纪的大师抓住这位奥地利弟子的手大声说:“我深信,我自己也能写出那部交响曲(指《“瓦格纳”交响曲》)和你的所有作

品。”“哦,大师!”——感激涕零的布鲁克纳当时只能这么回答了。瓦格纳接着问道:“《帕西法尔》你听了吗?你觉得它如何?”布鲁克纳双膝下跪,亲吻着瓦格纳的一只手嗫嚅道:“哦,大师,我崇拜您!”瓦格纳听了深受感动。当晚他们互相道别时,这是他

俩在世间的最后一次互致问候了,因为这位“大师中的大师”(布鲁克纳是这样称呼瓦格纳的)不久就被瓦尔哈拉大殿(北欧神话中的主神兼死亡之神奥丁接待英灵的殿堂。——译注)的钟声唤去了。布鲁克纳的心被一种不祥的预感揪紧了,随后他把这一预感深刻地

写进了他的《第七交响曲》的第二乐章。这就是那个深情、光荣、壮美的“预感慢板”乐章;世上从来没有别人像他这样“提前”给一位尚在世的伟人写了如此壮丽恢弘而又真挚深情的挽歌。它是对瓦格纳这位伟大的乐剧作曲家的灵魂的直接诉求,由另一颗与之相通

的灵魂用它自己的语言美仑美奂地呼出。

瓦格纳的去世对整个音乐界都是一记重大的打击,对布鲁克纳尤其如此。已经年近60岁的作曲家目前在他周围的人的眼里仍是卑谦的“安东·布鲁克纳教授”。音乐的荣誉王座因瓦格纳的逝世而突然没有了它惟一的超级宿主,便开始寻觅一位新的泰坦。1884年12月2

9日,瓦格纳信徒、奥地利艺术歌曲作曲家雨果·沃尔夫撰文写道:“布鲁克纳?布鲁克纳吗?他是谁来着?他目前住在哪儿?他现在干嘛呢?那些在维也纳常去听音乐会的人现在经常问这样的问题。”维也纳人命中注定蒙受着由德国人告诉他们哪位奥地利人是伟大

的这样的耻辱,他们这才发现,有一位伟大的同胞已经默默无闻地在他们中间被忽视了20年。

于是在1884年12月,当布鲁克纳的学生、年青的指挥家阿瑟·尼基什在著名的莱比锡格万特豪斯大厅指挥《第七交响曲》的首演时,仿佛是平地里响起了一声春雷似地,从完全漆黑的夜空中发出了神的一声呼唤:“让这里有光明吧!”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终止,大厅

里出现了无与伦比的热烈场面,听众的欢呼喝彩声持续了足有15分钟之久。布鲁克纳身着他朴素的衣装出现在舞台上,对着这没有预料到的狂欢场面一再地鞠躬致谢。在场的一位评论家这样描述了他:“从他颤抖的双唇和闪着泪光的双眼里可以看出,这位老先生在多么困难地强忍着自己的激动之情啊!他那憨厚朴实的脸上透着发自内心的喜悦:这是种只有老实人才会有的乐呵呵的表情;这种人是如此好心肠,乃至于当最大的苦难降到他头上时,他甚至都不觉得是苦。在倾听完他的作品并亲眼见到他之后,我们不禁会惊讶地自问:‘他这么久时间默默无闻地不为我们所知道,这怎么可能呢?’”终于,在1885年新年那天,全世界都看到了,一位曾被世故的维也纳人压抑、窒息了多年的交响曲巨人总算能自由地向着全人类歌唱了。

在慕尼黑,《第七交响曲》在赫尔曼·列维指挥下的演出获得了更大的成功。这位大指挥家称它是一个“奇迹”,并发誓说指挥它的演出是他艺术生涯的顶点。当然,这位著名的瓦格纳斗士在补充说下面的这句话时,也许是故意抹杀勃拉姆斯吧——“它是自1827年(

贝多芬逝世)以来最伟大的交响曲作品。”

从此,《第七交响曲》像一团火似的迅速燃遍了整个德国。在卡尔斯鲁厄的演出中,它被另一位布鲁克纳的弟子、天才指挥家费利克斯·莫蒂更是添足了“劈柴”,致使坐在贵宾席中的白发老人李斯特也从此成了一名铁杆的布鲁克纳信徒。这一转变可是来之不易,因

为李斯特虽然40多年来一直是瓦格纳阵营的主帅之一,但他对布鲁克纳的音乐却一直很冷漠。在当瓦格纳的信徒时,李斯特一直暗自认为,人们只有在学会了欣赏他女婿(瓦格纳)的乐剧之后,才能够准确地理解他自己的交响诗。

尽管德国上下一致认可了布鲁克纳的伟大,但维也纳及其爱乐乐团却继续顽固地对他保持冷淡。当有人说这个著名的乐团有可能演奏他的《第七交响曲》时,仍旧心有余悸的布鲁克纳连忙正式地反对此举,理由是:“维也纳评论家们的敌视对于我刚在德国取得的成功来说,只能是危险。”

由于外交原因,他的《五重奏》现在倒是第一次完整地被海尔梅斯贝格音乐小组在维也纳公演了。一位十分杰出的评论家这样写道:“我们无法把它同这个时代的任何其它五重奏相比。它在它那个领域里绝对是独树一帜。”连布鲁克纳的死敌之一、勃拉姆斯的传记作

者卡尔贝克都说:“它的‘柔板’乐章折射着层次极为细腻丰富的光芒,映现着九重天的景像。”

很显然,即使在维也纳,人们也准备张开双臂承认他了。然而死硬分子们也下定决心,不撞南墙不死心。另一位评论家在同一场合,先是承认布鲁克纳五重奏也许是同体裁作品中最深刻最丰富的作品,但接着,便从伦理角度警告公众提防布鲁克纳“这个尚在世的最

大的音乐危险制造者,这个有调性的反耶酥分子”。这个评论家的论据如下:“此人的疯狂本质并没有写在他憨厚的脸上——他的表情至多只表明他是那种平常而又平庸的宫廷乐队长。然而他作的曲却是那样高度地具有背叛性、革命性和谋杀性。他的作品绝对缺乏艺

术性和理性。或许某天一名魔鬼和一位天使将为争夺他的灵魂而战斗。他的音乐飘逸着天堂玫瑰的芬芳,但同时也弥漫着地狱硫磺的毒气!”

这时,德国和荷兰已开始迫切需求布鲁克纳的其他作品,但只有《第三“瓦格纳”交响曲》印刷出版了。这部作品甚至已经传到了美国,在那儿,著名的瓦格纳信徒安东·赛德尔于1885年12月6日在纽约的大都会歌剧院举行了它的美国首演。当布鲁克纳从《纽约论坛报》上读到对它的赞誉时,他像个孩子似的兴高采烈,大声说:“现在连美国人也说我不错了。看来他们不光有钱。”

成功并没有使他躺在花环里睡大觉。在1884年夏天,他已开始创作一首新的交响曲。当时他正在小镇沃克拉布鲁克他妹妹的房子里度假。她说安东要给他看一大摞上面用铅笔写满音符和标记的乐谱纸,并说这些“涂鸦”将变成另一首交响曲。为创作这部交响曲,他常常到附近的森林里去散步,并在它边儿上租了另一处放钢琴的房间,为的是不受打扰地潜心作曲。当他听说房东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儿时,他乐坏了,说:“我很高兴,现在我肯定能安心在这里创作了。”每天他都会给这位哈特曼小姐带来一束鲜花。尽管他那时已经年逾60,但年轻漂亮的女性似乎总是这位单身作曲家的快乐源泉。

此时,饱经世事沧桑的布鲁克纳总算能够站在他那迟来的荣耀光环里,以平静的悲伤之情来回顾他艺术生涯中的那些磨难和煎熬了。他的《第八交响曲》就是在这种追忆往事的心境下渐次展开的。这部构架庞大的心路自传式交响曲是他的《第五“悲剧的”交响曲》的

续篇,但其内心表述的深刻性超出前者。它一直被称作“19世纪音乐的皇冠之作”。任何想用文学来描述它的尝试都是那么困难,但它传达的要旨简言之就是:第一乐章,此艺术家,凡人而已,却像普罗米修斯那样,从天上偷来圣火,并因敢于把它带来人间而被判有

罪,为其卤莽而遭受苦难。“谐谑曲”乐章,他的行为受到世人的藐视和讥笑,他只有在壮丽的自然界中寻得慰藉。“柔板”乐章,揭示此艺术家巨大创造力的灵感源泉——宗教与崇高的爱情渴望;与天主神交。“终曲”乐章,真理得到承认前在世上鏖战,并最终获

得胜利;人们对艺术家的加冕。

布鲁克纳的外貌这时尚未有年老的迹象。他比平均身高高出一点,但是有些驼背,使他显得矮一些。他的面孔上有着大鼻子和光滑修过的脸,像是一个罗马皇帝,但是在他蓝色的眼睛透出的却是善良和孩子般的忠诚。他裹着异常宽的白色衣领,这样他的颈部才非常自在。他穿黑色、宽松的衣服显然首先是为了舒适。他甚至留下嘱咐,要一副宽大的棺材。

能显示他是艺术家的惟一服饰,是他总是松松地戴着一个蝴蝶结。据他的鞋匠说,他对于他鞋子的尺寸和形状比上流社会最讲究的女性还要挑剔。当他拿着一顶柔软的黑帽子(他几乎从不戴上它),摆动着双臂在街上急匆匆地行走时,人们总能看见一条彩色的手帕从他的外套衣袋中露出一角。

1886年夏,布鲁克纳赶到拜罗伊特去参加李斯特的葬礼,他坐在管风琴前,用他自己的音乐语言,根据瓦格纳最后一部乐剧《帕西法尔》的主题,即兴演奏了一篇“葬礼演说”。

它仿佛是在向19世纪音乐的黄金时代致敬,并为它送别;该时代以瓦格纳艺术为主要标志(还有勃拉姆斯),为人类音乐作出了巨大的贡献。现在,布鲁克纳成了后期浪漫主义音乐这一光荣事业的领袖及其最伟大的艺术家;但他目前仍是形只影单,他和他的交响曲仍处在无数敌人的围攻之下。尽管他的《第七交响曲》继续所向披靡(科隆、芝加哥、纽约、阿姆斯特丹、汉堡……),但勃拉姆斯还是耸耸肩膀,不屑地说:“谈到布鲁克纳,你无需使用‘交响曲’这个词;对这种‘仿制品’已经谈得够多了,再过几年它们就会被人

忘记。”

但随后,另一名布鲁克纳的弟子、年轻的指挥家卡尔·穆克便带着《第七交响曲》杀回了奥地利,并在格拉茨取得了它在奥地利的首次成功。维也纳人见状也只好投降,令汉斯利克那班人十分恼火。1886年3月21日,瓦格纳信徒汉斯·李希特终于指挥态度敌视的“管

弦乐团之王”——维也纳爱乐乐团——公演了《第七交响曲》。这部伟大的作品在征服了世界之后,最后终于在它的诞生地赢得了满堂喝彩。汉斯利克在翌日对它的评论成了某种简短的明贬暗褒:“一首交响曲每奏完一个乐章,作曲家就被叫上台来四、五次,这显然是没有先例的。说实话,布鲁克纳的音乐如此激怒着我,致使我几乎无法站在公正的立场来评判它。我仍认为它不自然,爆发而震撼,不健全,具有毁灭性。”他的副手卡尔贝克则假借李希特之口向布鲁克纳表示他个人的敬意,并宣称这是因公众影响使然。在谈到《第七交响曲》本身时,卡尔贝克说:“它从(瓦格纳的)《尼伯龙根指环》走来,并走向魔鬼!”汉斯利克阵营的另一员干将多姆普克则说:“布鲁克纳像个醉鬼似地作曲。”李希特在演出后的庆祝宴会上宣布说,维也纳爱乐乐团中的许多成员已经改变了对布鲁克纳的成见,并且从今以后,在维也纳演出布鲁克纳的作品不会再有什么困难了。事实上,布鲁克纳的下一部作品《第八交响曲》就是由维也纳爱乐乐团介绍给世界的。随后,英勇无畏的李希特又不顾勃拉姆斯的斥责(“你肯定无法在英国演奏布鲁克纳的作品!”),把布鲁克纳这面旗帜扛到了英伦三岛。

《第七交响曲》的成功之旅继续着,布达佩斯、德累斯顿和伦敦又先后被它征服。可以预见得到,在勃拉姆斯阵营的两员大将彪罗和约阿希姆掌控下的柏林只能扭扭捏捏地欢迎它。一位著名作家谈到这次演出时这样说:“它就像是给一桌骡子端上来的一小块烤肉。”

另一位评论家说:“至今我还认为勃拉姆斯是位伟大的交响曲作曲家,但是正如本场音乐会的情形那样,当他在节目单上被排在那位巨人旁边时,这位可爱的博士(指勃拉姆斯)好像缩小了。”尽管如此,布鲁克纳仍很难找到出版商来出版他的巨作。不时地有不同的出版社要去他的手稿,但又总是充满歉意地把它们退还给他。直到有一天,纽约通过他的一个朋友安东·赛迪之口,“威胁”说要出版他的《“浪漫”交响曲》,赫尔曼·列维这才赶紧在慕尼黑搞了第二次募捐,筹到必需的款项出版了这部交响曲,从而使欧洲免遭了这次面子上的损失。

早在1880年秋季,勃拉姆斯和布鲁克纳的私人朋友中就有好事者筹划了一次活动,把两位大师撮合到维也纳的一家餐馆,以期结束两人之间过去多年的敌对。布鲁克纳相当恭敬,早早到来,并在已经喝了两三口面条汤之后,勃拉姆斯这才姗姗而来。一位目击者叙述道:“两人隔桌面对面相视,身体僵直,表情冷淡。这时场面相当尴尬和别扭,令那些好意的策划者十分不安和失望。”最后勃拉姆斯打破僵局,高声要来菜单。他带着强装出来的亲切说道:“咱俩瞧瞧这儿有什么好吃的!”他瞅了几眼菜单,突然不自然地抬头点菜:“伙计,给我来份儿熏火腿和布丁!”布鲁克纳立即适时加入,大叫:“就是它,博士!熏火腿和布丁。至少我们在这上面还能达成一致!”这一幽默立即见效,所有人马上大笑不止。僵局被打破了,当晚宴会的余下时间里气氛轻松而友好。

当然,要达成两人之间的真正理解是不可能的,这是两个人正好相反的性格气质与不同的艺术观念所决定的。布鲁克纳与勃拉姆斯虽然都出身贫寒,都朴实敦厚,也都终身未娶。

但布鲁克纳更加直截了当、直抒胸臆,勃拉姆斯则比较婉转细腻、隐晦内敛。两人的音乐虽然都深刻、深情、宛若天音,但布鲁克纳的音乐更像天国神界,壮丽豪放;勃拉姆斯的音乐则更多反映人类内心,荡气回肠。两人的音乐虽然都博大精深、内涵丰富,但从体裁来看,勃拉姆斯的更加无所不包、异彩纷呈;布鲁克纳的则比较整齐划一、色调单纯。布鲁克纳在解释这种差异时曾说过:“他是勃拉姆斯(脱帽致敬!);我是布鲁克纳。我当然更喜欢自己的作品。那些想被音乐慰籍心灵的人会迷恋上勃拉姆斯,但那些想乘音乐尽兴高翔的人则在他的音乐里很难得到满足。”勃拉姆斯本人在加入汉斯利克阵营之前曾宣布过:“布鲁克纳是当代最伟大的交响曲作家。”但在一次听完一首布氏交响曲后,他却走近作曲家说:“但愿我的话不会伤你的心,可是我真的想不出你努力要在你的作品里表达什么。”“没关系的,博士,”布鲁克纳回答,“这十分正常。我对你的作品也有同感。”

1890年,受到喉炎和神经症反复发作的警告,布鲁克纳恳请维也纳音乐学院批准他休假一年。他的请求得到批准,但这期间没有薪水。现在他有闲暇把自己沉睡多年的《第一交响曲》从尘封的书架上取下来修改润色了。几年前,当布鲁克纳的两个学生正在弹这部作品的一个四手联弹改编曲时,汉斯·李希特正好在场,这位大指挥家兴奋得抓起管弦总谱就跑,布鲁克纳焦急地在后面叫他:“可是我得先把这衣衫褴褛的脏孩儿弄干净了才成啊!”从此《第一交响曲》在布鲁克纳的圈子里便有了“衣衫褴褛的脏孩儿”的雅号。确实很

贴切,当人们听到它开头的那几个鲁莽冒失的小节时。

已经很熟悉《第一交响曲》的赫尔曼·列维特别担心这位上了岁数的大师在修改它时作根本的改动,就写信给他:“《第一交响曲》妙不可言!一定要把它出版并演奏,但请您一定不要作太多改动——就是它现在的样子就很好了,连配器也没问题。请您一定、一定不

要改得太多!”这是出自瓦格纳阵营里最伟大的一位指挥家之口的正确判断,是对早期布鲁克纳的初始天才的慧眼识珠。后来在维也纳的数十年苦难的日子里,布鲁克纳迫于世俗的重重压力,已经养成了任由别人或自己反复修改自己作品的习惯。布鲁克纳的交响曲的修改版固然时有紧凑、连贯甚至符合逻辑的优点,但有时也丧失了原版的某些突发灵感、朴拙和苦苦的求索。

在这一年的休假里,大师还回顾了他在维也纳开始受难之前的快乐时光。他很想了解他在25年前爱过的漂亮少女约瑟芬·朗的近况,就决定去看望她。她早就结婚了,但布鲁克纳欣喜地发现她,她14岁的美丽女儿简直就是他当年深爱过的她母亲的翻版。他亲吻着这个小女孩并喃喃着:“我可爱的小替代品。”在她的陪伴下,大师暂时忘掉了对过去的回忆,他的心就像飞逝的时光那样, 又急速地跳动起来。

1890年12月21日,《“瓦格纳”交响曲》的第一版和第二版(修订版)接连在维也纳公演。汉斯利克承认,在里面他间或能听出几小节奇美无比的片断,但该曲的大部分“仍是混乱一片”。人们对这位仁兄的头脑如此陈旧、只能从这部作品的大治中听出小乱感到不可

思议。现在,全世界都已熟悉了布鲁克纳交响曲的结构,它巨大无比,但深具向心力,像个伟大的帝国。

(未完,续待)


歌曲列表

# 歌曲 艺人 时长
01 Feierlich, Misterioso
Leonard Bernstein ,Bruckner: Symphony No. 9
Leonard Bernstein 26:59
02 Scherzo. Bewegt, lebhaft-Trio Schnell
Leonard Bernstein ,Bruckner: Symphony No. 9
Leonard Bernstein 12:14
03 Adagio. Langsam, feierlich
Leonard Bernstein ,Bruckner: Symphony No. 9
Leonard Bernstein 26:57
04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8 in C minor (Ed. Haas) - 1. Allegro moderato
Herbert von Karajan , Bruckner: Symphony No. 8
Wiener Philharmoniker 17:04
05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8 in C minor (Ed. Haas) - 2. Scherzo: Allegro moderato
Herbert von Karajan , Bruckner: Symphony No. 8
Wiener Philharmoniker 16:25
06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8 in C minor (Ed. Haas) - 3. Adagio: Feierlich langsam; doch nicht schle
Herbert von Karajan , Bruckner: Symphony No. 8
Wiener Philharmoniker 25:22
07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8 in C minor (Ed. Haas) - 4. Finale: Feierlich, nicht schnell
Herbert von Karajan , Bruckner: Symphony No. 8
Wiener Philharmoniker 24:00
08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9 In D Minor - 1. Feierlich. Misterioso
Claudio Abbado , Bruckner: Symphony No. 9 The Final Recording Recorded live at the Concert Hall of the Lucerne KKL, 21 - 26 August 2013
Claudio Abbado 26:47
09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9 In D Minor - 2. Scherzo (Bewegt lebhaft) - Trio (Schnell)
Claudio Abbado , Bruckner: Symphony No. 9 The Final Recording Recorded live at the Concert Hall of the Lucerne KKL, 21 - 26 August 2013
Lucerne Festival Orchestra 11:02
10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9 In D Minor - 3. Adagio (Langsam, feierlich)
Claudio Abbado , Bruckner: Symphony No. 9 The Final Recording Recorded live at the Concert Hall of the Lucerne KKL, 21 - 26 August 2013
Claudio Abbado 25:16
11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9 in D minor - 1. Feierlich. Misterioso
Zubin Mehta , Bruckner: Symphony No. 9
Wiener Philharmoniker 26:07
12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9 in D minor - 2. Scherzo (Bewegt lebhaft) - Trio (Schnell) - Scherzo da
Zubin Mehta , Bruckner: Symphony No. 9
Wiener Philharmoniker 10:50
13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9 in D minor - 3. Adagio (Langsam, feierlich)
Zubin Mehta , Bruckner: Symphony No. 9
Wiener Philharmoniker 27:17
14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8 in C minor, WAB 108 - 1. Allegro moderato
Wilhelm Furtwängler , Bruckner: Symphony No. 8
Wilhelm Furtwängler 15:12
15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8 in C minor, WAB 108 - 2. Scherzo: Allegro moderato - Trio: Allegro mo
Wilhelm Furtwängler , Bruckner: Symphony No. 8
Wilhelm Furtwängler 14:08
16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8 in C minor, WAB 108 - 3. Adagio: Feierlich langsam, doch nicht schlep
Wilhelm Furtwängler , Bruckner: Symphony No. 8
Wilhelm Furtwängler 25:08
17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8 in C minor, WAB 108 - 4. Finale: Feierlich, nicht schnell
Wilhelm Furtwängler , Bruckner: Symphony No. 8
Wilhelm Furtwängler 22:18
18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4 in E-flat major (WAB 104) - I. Bewegt, nicht zu schnell
Sergiu Celibidache , Bruckner: Symphony No. 4
Sergiu Celibidache 22:34
19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4 in E-flat major (WAB 104) - II. Andante quasi Allegretto
Sergiu Celibidache , Bruckner: Symphony No. 4
Sergiu Celibidache 18:17
20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4 in E-flat major (WAB 104) - III. Scherzo. Bewegt - Trio. Nicht zu sch
Sergiu Celibidache , Bruckner: Symphony No. 4
Sergiu Celibidache 11:17
21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4 in E-flat major (WAB 104) - IV. Finale. Bewegt, doch nicht zu schnell
Sergiu Celibidache , Bruckner: Symphony No. 4
Sergiu Celibidache 31:43
22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6 in A major (WAB 106) - I. Majestoso
Sergiu Celibidache , Bruckner: Symphony No. 6
Sergiu Celibidache 17:05
23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6 in A major (WAB 106) - II. Adagio. Sehr feierlich
Sergiu Celibidache , Bruckner: Symphony No. 6
Sergiu Celibidache 21:45
24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6 in A major (WAB 106) - III. Scherzo. Nicht schnell - Trio. Langsam
Sergiu Celibidache , Bruckner: Symphony No. 6
Sergiu Celibidache 08:13
25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6 in A major (WAB 106) - IV. Finale. Bewegt, doch nicht zu schnell
Sergiu Celibidache , Bruckner: Symphony No. 6
Sergiu Celibidache 16:14
26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7 in E major (WAB 107) - I. Allegro moderato
Sergiu Celibidache , Bruckner: Symphony No. 7
Sergiu Celibidache 24:22
27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7 in E major (WAB 107) - II. Adagio. Sehr feierlich und sehr langsam
Sergiu Celibidache , Bruckner: Symphony No. 7
Sergiu Celibidache 27:28
28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7 in E major (WAB 107) - III. Scherzo. Sehr schnell - Trio. Etwas langs
Sergiu Celibidache , Bruckner: Symphony No. 7
Sergiu Celibidache 11:41
29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7 in E major (WAB 107) - IV. Finale - Bewegt, doch nicht schnell
Sergiu Celibidache , Bruckner: Symphony No. 7
Sergiu Celibidache 14:43
30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8 in C minor (WAB 108) - I. Allegro moderato
Sergiu Celibidache , Bruckner: Symphony No. 8
Sergiu Celibidache 19:18
31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8 in C minor (WAB 108) - II. Scherzo. Allegro moderato - Trio. Langsam
Sergiu Celibidache , Bruckner: Symphony No. 8
Sergiu Celibidache 16:16
32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8 in C minor (WAB 108) - III. Adagio. Feierlich langsam, doch nicht sch
Sergiu Celibidache , Bruckner: Symphony No. 8
Sergiu Celibidache 31:20
33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8 in C minor (WAB 108) - IV. Finale. Feierlich, nicht schnell
Sergiu Celibidache , Bruckner: Symphony No. 8
Sergiu Celibidache 30:19
34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9 in D minor, WAB 109, Edition: Leopold Nowak - 1. Feierlich, Misterioso
Carlo Maria Giulini , Bruckner: Symphony No. 9
Carlo Maria Giulini 28:12
35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9 in D minor, WAB 109, Edition: Leopold Nowak - 2. Scherzo. Bewegt, lebhaft - Trio. Schnell
Carlo Maria Giulini , Bruckner: Symphony No. 9
Carlo Maria Giulini 10:50
36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9 in D minor, WAB 109, Edition: Leopold Nowak - 3. Adagio. Langsam, feierlich
Carlo Maria Giulini , Bruckner: Symphony No. 9
Wiener Philharmoniker 29:36
37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7 in E major, Ed. Nowak - 1. Allegro moderato
Daniel Barenboim , Bruckner: Symphony No. 7
Staatskapelle Berlin 20:51
38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7 in E major, Ed. Nowak - 2. Adagio. Sehr feierlich und sehr langsam
Daniel Barenboim , Bruckner: Symphony No. 7
Staatskapelle Berlin 21:43
39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7 in E major, Ed. Nowak - 3. Scherzo: Sehr schnell
Daniel Barenboim , Bruckner: Symphony No. 7
Daniel Barenboim 10:25
40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7 in E major, Ed. Nowak - 4. Finale: Bewegt doch nicht schnell
Daniel Barenboim , Bruckner: Symphony No. 7
Staatskapelle Berlin 14:17
41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5 in B flat - I. Introduction: Adagio - Allegro
Wilhelm Furtwängler , Bruckner: Symphony No. 5
Wilhelm Furtwängler 19:17
42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5 in B flat - II. Adagio: Sehr Langsam
Wilhelm Furtwängler , Bruckner: Symphony No. 5
Wilhelm Furtwängler 15:38
43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5 in B flat - III. Scherzo : Molto vivace & Trio
Wilhelm Furtwängler , Bruckner: Symphony No. 5
Wilhelm Furtwängler 12:04
44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5 in B flat - IV. Finale : Adagio - Allegro Moderato
Wilhelm Furtwängler , Bruckner: Symphony No. 5
Wilhelm Furtwängler 21:58
45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4 - I. Bewegt, nicht zu schnell
Eugen Jochum , Bruckner: Symphony No. 4
Eugen Jochum 17:58
46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4 - II. Andante quasi Allegretto
Eugen Jochum , Bruckner: Symphony No. 4
Eugen Jochum 16:15
47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4 - III. Scherzo: Bewegt
Eugen Jochum , Bruckner: Symphony No. 4
Eugen Jochum 10:13
48 Anton Bruckner: Symphony No. 4 - IV. Finale: bewegt, doch nicht zu schnell
Eugen Jochum , Bruckner: Symphony No. 4
Eugen Jochum 2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