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名】
有人毕生追求,高官厚禄,荣华满身;有人扁舟潇湘去,别柳别红袖;
也有人身往江湖,一念存即大义,直至大雪漫头鬓染霜。
各人心中的大义,自留迹,或书或唱,予后世评断。
浩气盟,恶人谷,总有支撑他们的力量,甘抛得头颅、热血洒遍。
“大地春如海,男儿国是家。龙灯花鼓夜,长剑走天涯。”——模模糊糊脑海中闪过这样的诗句,他最后看了眼繁华的长安。片刻后楼阁上唯留一盏尚温热的茶,和隐约的惆怅。
【从此樽前唯故里】
人世造化,有千般万般,谁又能于此浊世中理清这诸端事由?
人皆言者,却未必是浮云遮掩下的真相。
当年的稻香村,尽数悉心藏于那年的雪夜,樽前。
有一日,必与他殊途同归,自当是,寸心清朗,不负平生所执所念。
【烽火入冬来】
被后世冠以安史之名的那场叛乱,发生在天宝十四年的冬季
曹雪阳自梦中醒来的时候,看见树梢上微有些落雪,转眼被烽火融化
后来的日子染满了血色与烟尘,天策陷落,她执枪率兵士独守,便生死不知
尽诛宵小天策义,长枪独守大唐魂,当年凌烟阁上话,终是不负当初
【邻里天涯】
西南有大教名曰五仙,擅以毒虫入蛊,掌人性命于无形之间,生杀一念。后五仙教内乱,左长老乌蒙贵叛教而出,另立天一教。
天宝十年,南诏王勾结天一教起兵反唐。乌蒙贵为以活人制毒尸而资兵事,世人皆视九黎后裔为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
五仙教名声所受牵累甚重,中原百姓无不谈之色变,五仙弟子于中原更是寸步难行。
安史之乱爆发后,玄宗迁至成都,趋南以避战乱者不计其数。时战火燃遍中原疆土,五仙教治下却一派祥乐,田园茶舍,鸡犬相闻,似与传言相悖。
有文人骚客避居黔东南,作赋记生平,以正黎人之名,曰:邻里天涯。
【化鹤归(唯有朝露与昙花)】
第一次见他是在江南藏剑山庄的名剑大会。他手中紧握通体莹白的雪凤冰王笛,独自站在江边,江面上往来的船只渐行渐远,在尽头与夕阳一同融在粼粼的江水里。
他时常站在庭院中看我练剑,我朝他得意一笑,说,你前些时日赞叹这江南暮春杨花飞舞很是赏心悦目,不如此行结束你随我回纯阳宫去,华山之巅,剑气扬起漫天雪花,可比这杨花漂亮多了……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偷偷瞧见师兄挑灯写给师姐的信,隔日便吟诵给他听,他只是一脸平静地将我望着。
大约他从未读过这诗句吧。也罢。
直到安史之乱爆发,我们约好向师父辞行,跟随书圣颜真卿起兵平叛,辗转又去到颜杲卿大人处。天宝十五载,叛军围攻常山,我军伤亡惨重。
他被送回营帐时浑身浴血,气息微弱,意识全无。我将他托付与万花谷中行医的同门,亲眼见他们一行将重伤的万花弟子带回谷中救治。夕阳斜斜照过烈烈作响的旗帜,车马很快便消失在烽火漫天的战乱之地,我站了很久很久,望了很久很久。
我知道这将是最后一眼吧。
不久后城破,颜杲卿大人与我们这一行江湖弟子被押到洛阳,无一人有软弱涕泣之色,更无一人有背叛家国之心,遂全部枭首。
脑海中模糊闪过少年时候,江南藏剑的悠长回廊,一幕烟雨将红尘隔的很远很远。
我和他肩并肩,听他讲述一段经历一个故事,而这些都如同传奇一样被存放在我往后的生命里。
寒露惊蛰,晨雾天河,万千岁月一同走过了。
只是天大地大,最终我们的归途还是被切断在这乱世。
初见之时,暮色低垂,你可曾看见隔岸荧光,明灭万点,
大抵那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光。
【旧侣顾】
这已是安史之乱结束的第二个年头了。
我打万花谷而来,师承药王孙思邈。安史之乱战火烧遍中原大地,万花谷亦未曾置身事外。谷中弟子多行向民间,以岐黄之术救济被烽火殃及的百姓。
身为万花弟子,我自是不敢辱没师门名声,此番愿效微薄之力,除生者病痛,济世苦难之间。
抵达华山山脚之时,暗沉的天空忽雨,寻思片刻,便在路边茶棚里稍事休整,再做打算。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清越的吟诵声伴随着“笃笃”的声音由近及远。
暮雨潇潇,风声穿过前方蜿蜒不见尽头的窄道,青驴蹄声笃笃,不消片刻便已走远。
朦胧雨雾如轻烟一般将那道蓝白的身影,连同他手中早已被雨水打湿的书卷,隐没。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记忆里似乎也曾有个面容温和,身着蓝白道袍的少年,他摇头晃脑吟着诗句,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承诺。那笑容摇摇晃晃,最终变得不再清晰,像是一幅年代久远的水墨画。
我轻轻晃晃脑袋,自嘲一笑,分明从未有认识过。
杯中茶水碧绿澄澈,氤氲着厚厚的水汽,如同丢失的光阴。
【归剑入鞘】
每个新入庄的弟子,都会去天泽楼奉上一把卿剑
若是叶英准了,便会说上一句,剑可入鞘
每个藏剑弟子都是一把入鞘的剑,君子如锋,藏于西湖。轻吟剑歌下五湖,心随白云走八荒。
我曾铮然出鞘,而烽烟已矣,与你归乡
【风起稻香】
这个山村早已经变成了一个无比巨大的火药桶,而你所做的,只是亲手将引线点上了。
不要问这个结果你是否能承受,不要问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不要试图去挽救这个山村的命运,因为……这就是江湖。
给每个曾在这个江湖停留过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