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武玮继2008年首张专辑《真核》之后推出的又一力作。
武玮师从诗人、作曲家、戏剧家张广天多年,对张氏“材料戏剧”理论体会颇深,并努力实践其民族音乐复兴的计划,在和声学、配器以及腔词关系的革新方面逐渐显露出非凡的才气。此专辑重点落在推进“乐府民歌”复兴的尝试方面,是其师张广天《杨柳枝》(2012年深圳中唱出版发行)之后的继往开来。从为《杜甫》一剧的主题曲《新婚别》开始,她领略了此路吟唱的魅力,并将唱腔设计、汉语歌唱传统以及西方当代民歌复兴运动中的乐队形式、演出形式等新经验有机融合,将音色实验扩展到声音材料的实验,谱下了这十一曲重量之作,奠定了她在这一门派中的领军地位。
歌曲简介
01 新婚别
这首歌最早为中国国家话剧院的《杜甫》而写,意境来自于杜甫的《新婚别》。选入该专辑作为第一首,也是开宗明义,为了彰显复兴“乐府”歌咏传统的意图。
乐府传统的核心,在于尊重民间的音乐思维。因此,从写作和配器上,这首歌也并不拘泥于唐乐的具体音色,也尽量想避开唐乐的标签,而更着重于汉唐以来的叙述传统和音乐理路。
歌曲写的是战争带来的离别,内在的愿望直指和平。现代人表达对战火的厌弃的歌有如《莉莉·玛莲》这样的代表作,而即便是唐玄宗时代的《新婚别》也勾连着与之同样的情感。不管是安禄山起兵,还是希特勒攻打斯大林,毁的总是那些要离开爱人上战场的漂亮男孩。在这个问题上,千古万里的情感是一致的。
02 布里扬
布里扬是一个在丹麦波罗的海边长大的男孩,在对岸瑞典的马尔默音乐学院学习作曲,父亲是个渔民,他的梦想看起来不只是成为音乐家那么简单,又不像去做一个有出息的人那么复杂。
此歌,既不在借人说人,也不在借人说事。它在言说一种态度。经过现代艺术洗礼后的欧洲从艺劳动者,在今天,有着新的生活方式和新的审美态度。人们活得非常具体,却不向具体屈服,也不拿具体当借口。
03 楚王渡江
这歌的构思来自于元杂剧《楚昭公疏者下船》。楚昭公兵败,退到汉江。江宽风大,扁舟一叶。一伙人都坐在船上,就有沉船的危险。于是艄公提议扔掉一些人,楚王犹豫先扔谁。结果,先扔大臣,说才子有的是,将来可以再招贤;又扔妻妾,说妻妾扔了大不了再纳娶;然后剩下的是血亲,兄弟和儿子,究竟先扔谁。这个纠结似乎真的能缠住中国人的心。最后,楚王决定扔儿子,说儿子扔了可以再生,而兄弟一辈子只有一次,绝对不可遗弃。这个根深蒂固的伦理问题,在今天会有什么样的回答呢?或者在过去,我们也真切地想一想,兄弟手足,难道不曾有残杀,不曾有背叛吗?
很多声音材料并不是作为声效出现,而是作为一种伴奏手段、作为音乐本身被尝试着用到歌里。演唱方式也很特别,戏曲化的,脸谱化的,地方化的,民间呼唱化的,但绝对不是人物化的。
04 荔枝
取材于明代谢肇淛的笔记《五杂俎》,写某官员庭院中一棵树上的鹤巢,巢中雄鹤不惮长途去取荔枝喂养雏鹤的故事。
歌曲的氛围让人联想到1963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拍摄的动画片《牧笛》。水墨的渲染,不同于油画的逼真。这样的意象是我们熟悉的,因为太熟了,就不以为然,它也许有必要被重新认识。西方人把天鹅当做艺术的象征,而我们把鹤当做神仙;这两者间有很大不同。转身来看今天人,总要做出那焚琴煮鹤的事。
在谢肇淛那里,鹤作为一种意象入了诗;而在武玮这里,它又作为一种象征入了歌。曾经的情义化身的意象,如今成了气若游丝的一点价值观,扇面小品一样的玲珑,却流露出一种信心和抱负。鹤,既然是神仙,它当然也应该活到今天,乃至将来。
钢琴和月琴,此起彼伏,不同的律制挑战人已有的听觉。
和声是中国式的,二度四度的叠加空灵而古朴。伴奏线不是简单的支声复调,而是严格理性的新和声学的对位。
05 蛊
这首歌象6岁孩子的玩具。简单记录下作者思考的一个微片段。在贵州的崇山峻岭中,蛊和巫覡是必不可少的。歌词展现的就是巫师制造汤药来养蛊的全部过程,一次把视觉和生理体验材料化重新组织并使用的实验。在音乐上,它无关乎任何风格流派,是小孩子的玩具。
养蛊这样的事,要是从实际的公里数上来算,离我们真的没有多远,但又像隔了几个世纪。
06 女唱师
唱师是一种多神教的职业,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良渚文化之前。它的职能是沟通神人,主持婚丧嫁娶,唱颂诗词,司掌节庆日盛典。它是音乐本身,而不是Music。曾经它辉煌一时,成为帝国的主宰,而如今它残留在部分南方山区的民间,地位接近乞丐。它的传承,靠的是家族、转世、灵异特质。
尝试像唱师一样去歌唱,是开拓音乐界域的探索。人们在历史的发展中,选择了某些标准,并不意味着那些当初在特定条件下放弃的标准是无价值的。当作为情感模式、思维方式、审美角度等综合起来的观念大于音乐技法的时代来临后,究竟什么是音乐,怎么创作和呈现音乐,已经成为音乐本身的挑战。我认为是音乐的,在你看来是非音乐;而在我看来不成歌的,在你那里却被奉为圭臬。如果认识不同,却能彼此尊重地并存,而不为势利所动,就是独立。
武玮以女唱师作为歌名和专辑名,非常鲜明地表达了她拒绝流行的歌唱态度。她说:“读书写字,拒绝流行!”
现代人的心胸难道促狭到只盛得下“流行音乐”了吗?
07 牛月是“益明牌”锄机
这是一个鬼名堂,也是一出恶作剧。细听多听,必有所获。
08 我看见了光
关于信仰和追求的歌。
信仰如何摆脱道德化解释,如何从心底的真实出发,对很多人来说,是从来没想过的经验。光可以是一大片,也可以是一线。一线光对着漫天的黑暗,这场景究竟称作光还是暗呢?古话说:“一灯能灭千年暗。”哪怕这光是假的,被假的光刺痛,期盼光的心也不能死去。信仰的绝对性常常被庸俗化地理解为世俗的权力和组织的欺骗,而实际上最靠近科学的恰是信仰,是科学造就了世人认知信仰的路径。
多把箱吉他交织在一起的伴奏,融汇成折曲光线的玻璃碎片,剔透而晶莹。用陶罐吹奏的《国际歌》居然成了地狱之声。
09 诸葛亮
诸葛亮在人们眼里,总是智慧和神力的象征。殊不知罗贯中写三国,状智如妖地娓娓道来,只是为了最后一幕——蜀兵哭声恸天,哀悼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武侯。他不写诸葛亮如何如何本事超群,如何如何神机妙算,有谁会相信这人的情义呢?为了塑造一个情义重于天的人物,居然费尽口舌跟庸众大谈能耐,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庸众总是迷信名利的权威,仿佛只有得名利者才可言情义。
你先信了他的权威,再信他的情义,也是一点可怜的盼望。
用绝对性的I级大和弦支撑整首歌,使拉弦乐和民族弹拨乐找到一种近乎复调的关系,和谐又不失张力。
10 居次
这首歌写的是匈奴的往事。
居次在匈奴语里是少女的意思。整首歌就是一个少女的告白,直接而充满想象力。
可以说,这是本专辑中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歌曲。歌者以理性的方式讲读乐谱,和弦和歌词,文本被材料化地覆盖了整个音乐时间,使非音乐材料不得不音乐化,启示更多的声音材料进入音乐或扩展音乐的可能性。
11 月亮
月印万江。江中之月,是月非月。从古至今,无数人在用着同一个月亮,它的工作没有节假日,也不能迟到早退。曾经有那么一批诗人反对一切古老的意象与词汇,如今越来越显荒唐。月亮哪有对错,月亮的意象哪有对错;你心思歪,才把它看成歪的。
这首歌,关乎歌者的灵性,可以体验到她生命力的散发。歌曲后半部分的吟哼全然释放,无论是性情抑或癖嗜,都被彻底无遗地暴露出来。
【制作团队和演职人员】
词曲唱:武玮
录制:猛犸唱片
京胡、月琴、三弦、板、锣、碰钟:张广天
琵琶:李晓珞
箫:武玮
弦乐:国际首席爱乐乐团
小提琴:李朋
大提琴:张平
合唱:猛犸合唱组
声音材料:猛犸声音工作室
吉他:约翰·亨利
键盘:何敬
贝司:黄学明
打击乐:丰磊吉
录音师、缩混:姜苇
录音助理:刘秉文
录音剪辑:李小明
文案、策划:峻岭
音乐编辑:孙富达
摄影:赵返
造型:郭继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