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音乐史上,有“五大《安魂曲》”之说,包括莫扎特、凯鲁比尼、柏辽兹、威尔第、福雷,音乐会上演奏得最多的是莫扎特和威尔第的《安魂曲》。如果要一位略通音乐的人说出历史上最出名的《安魂曲》, 恐怕十有八九的回答也不出其右。
莫扎特的《安魂曲》采用了德文歌词,但是根据通用的规则,莫扎特也在乐曲上填写了拉丁文歌词。第一段《进堂咏》类似于序曲,大管和圆号开始了庄重的引奏,合唱唱出了“望主赐彼安息并以灵光承照”——这段音乐非常感人。第二段合唱《慈悲经》以十分壮丽的赋格曲式展开,因为莫扎特把前两部分完全以交响化的曲式创作,所以听起来非常地恢宏、庄严。最后的《圣餐经》续写者苏斯迈尔重新引用莫扎特在第一部分中使用过的旋律段落,以求达到前后呼应——给人以“莫扎特式结束”的效果。
大多数音乐学者都对莫扎特创作这部作品的热情与执着持赞赏态度。著名的日本乐评人志鸟荣八郎曾说:“我聆听这部作品时,不仅仅是感受到莫扎特耗尽自己的心血来创作,同时也能够感受到莫扎特创作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的那种坚强的意志。莫扎特的意志深深地感染了我,每听一次,我都充满了新的勇气和力量。”
莫扎特这部《安魂曲》使用的是传统曲式,用的是拉丁文歌词,非常真挚、动人。莫扎特一生直到穷极潦倒之时,在他的音乐中也一直没有痛苦,而只有纯净的欢乐。这部临终前的作品仍是如此,只有那种在天国的光芒照耀着他的感觉。
莫扎特的安魂曲共分八个部分,分别是:进堂咏(Introitus)、慈悲经(Kyrie)、继叙咏(Sequenz)、奉献经(Offertorium)、圣哉经(Sanctus)、福哉经(Benedictus)、羔羊经(Agnus Dei)、圣餐经(Communio)。莫扎特在写到“继叙咏”的第6段“痛哭之日”的第八小节时去世,他完成了第一部、第二部的合唱和弦乐,第三、四部只完成了合唱。
《安魂曲》开始使用了阴郁的d小调,沉重的弦乐伴奏与暗淡的情绪象征了永恒的安息,然而我们还是能够从音乐中听到一些骚动不安,象是面对即将到来的永恒死亡心存不甘。莫扎特生前并不常用d小调,只有在《唐璜》中频繁使用,《唐璜》所涉及的主题同样是死亡、超自然的神力等等,莫扎特在《安魂曲》中一开头就使用这个对他来说比较罕见的奇特调性,当时他的困苦心情可见一斑。
黑暗笼罩了整部《安魂曲》,我们不难发现莫扎特在配器中甚至很少使用高音木管乐器,在弦乐沉重节奏的伴衬下,巴松吹奏出主题旋律,接着另外一个主题相隔五度出现在巴赛管1上,当时这种中音单簧管发明不久,莫扎特在他晚年经常使用这种新乐器,比较出名的例子是在歌剧《魔笛》中的使用。紧接着,合唱四部相继演唱起阴暗的安魂曲主题,直到“以永恒的光”(et lux perpetua)处情绪才有了改变,独唱女高音开始演唱“都应称颂你”(Te decet hymnus),但没有进行几句合唱团就进入了,接替独唱女高音的旋律继续发展下去,男低音声部唱起了“请赐永恒安息”(Requiem aeternam)的主题,女低音声部与之形成对位关系,在持续了几小节之后,合唱的另外两个高音声部渐次加入。当合唱再次唱起“以永恒的光”时,莫扎特脱离了原来的慢速,将速度提高到活泼的快板,合唱变成了壮丽的双重赋格曲,这样便进入了《慈悲经》的篇章,先是男低音、女高音唱“主啊,请垂怜”(Kyrie eleison),然后女低音与男高音唱起另外一个旋律的“基督,请垂怜”(Christe eleison)。
任何一位作曲家都不肯放弃像《安魂曲》里《震怒之日》(Dies irae)这样的戏剧性段落,在那些宿命的日子里人们是怀着多么矛盾的心情来设想着最后审判日的情形啊,因此《震怒之日》也就成为了作曲家们比试力量的战场。莫扎特使用了d小调,从头至尾保持了快板的速度,须知莫扎特是以何等恐惧与怅惘的心情来谱写这段他害怕的音乐的,在作曲家眼中最后审判之日就是灰飞烟灭的人生终点。
同情绪激动的《震怒之日》相比《号角声起》(Tuba mirum)气氛就显得美妙的多了,在长号的伴奏下,独唱男低音唱起“神奇号角响遍四方”(Tuba,mirum spargens sonum),等到“死与自然不胜惊惧”(Mors stupebit et natura)一句时独唱男高音进入,独唱女低音则接续下面的一句“审判者升上宝座”(Judex ergo),男高音同女低音保持增二度音程的关系,在西方音乐中增二度音程象征了悲伤、哀怨的情绪,直到独唱女高音唱出“罪人将如何陈述”(Quid sum miser),调性变成了光明的降B大调,给人以一线希望。
下面篇章的情绪是令人激动的堂皇与壮丽,一开始合唱以强音三次反复演唱“Rex”(君王),然后才完整地唱出“你是可怕威严的君王”(Rex tremendae),气势宏大,但到了最后一句“仁慈之源勿忘救我”(Salva me, fons pietatis)时合唱突然变化为极弱的音量,速度也渐慢,原本充满希望的降E大调转成了d小调,莫扎特这样的调性布局是否要表现一种绝望的情绪呢?
在大提琴与两支巴赛管的三重伴奏下,开始了温柔的四重唱“至慈耶稣求你垂怜”(Recordare, Jesu pie),这段演唱以下降半音为主,到中段处原来的复调渐次过渡到主调,弦乐以摇晃的切分音型伴衬,表现出人们在耶稣面前祈祷的虔诚与自感惭愧动摇的情绪。下面的“恶人群魔径受审判”(Confatatis maledictis)显得十分戏剧化,男声合唱在长号粗暴的伴奏背景下演唱首句,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女声合唱优雅、充满希望的“请招我享善人永福”(Voca me cum benedictis),莫扎特只以弦乐伴奏,虽然这句歌词被男声合唱粗暴地打断,但听众还是能被祈求救助的动人呼吁打动。接下来的篇章《落泪之日》(Lacrimosa dies illa)是整部安魂曲中最具悲剧性的段落之一,女高音以渐强的音量表现永恒安息到来之前的悲痛之情,也就是在这段音乐中莫扎特永远停下了他的笔,这段《落泪之日》才是莫扎特自己真正的安魂弥撒曲。
下面的篇章是《奉献经》,两段经文分别是《主耶稣》(Domine Jesu)与《牺牲》(Hostias),《主耶稣》规模宏大,有好几处七度的跳跃引人注目,等到进入最后一句“这是昔日你应许亚伯拉罕和他的子孙的”(Quam olim Abrahae promisisti et semini ejus)时,音乐变成了严密的赋格,效果辉煌。《牺牲》气氛安宁、祥和,但一些半音的穿插令人回想起不祥的“安魂曲主题”,最后《奉献经》在《主耶稣》尾声的壮丽赋格中结束。
随后是《圣哉经》与《降福经》,这两段音乐都出自绪斯迈尔的手笔,除非莫扎特生前曾经勾勒出整部安魂曲的草稿。《降福经》部分优美、动人,具有典型的莫扎特式的明朗,但也有学者认为4位独唱者的的赋格过分晚期巴洛克化,没有莫扎特那种生动的表现力。
绪斯迈尔谱写的《羔羊经》从低音弦乐的伴奏开始,合唱的表现显得异常严肃、沉重,这段音乐被认为是最忠实于莫扎特原作精神的段落,最后,也许是遵循了老师的遗愿,绪斯迈尔将音乐交还给独唱女高音,他引用了《进台咏》中“永恒安息”的主题,使作品获得了统一,这大概也就是平庸的续写者能够对天才的开拓者尽到的最大的职责了吧,全曲最终在庄严、激越的赋格曲中结束。